让“公民科学”取代“民科”

发布时间: 2024-05-01 06:15:46  来源:天博app 

  自美国科学家宣布发现引力波以来,“诺贝尔哥”郭英森的视频和一篇“下岗工人5年前首提引力波遭无情打压”为题的文章在微信朋友圈里形成病毒式传播。文章为郭英森的“学问”大声叫好,称应为嘲讽、忽略郭英森首提“引力波”而向他道歉。

  对此,专家们指出,尽管应当从人格上尊重像郭英森一样的民间科学爱好者,但“民科”们普遍没有受过基本科学训练,他们大多抛家舍业,脑海里对科学的想象和各种伪科学、迷信以及传统糟粕相杂糅,对传播科学精神是一种戕害。

  真正值得提倡的,应当是让公众更活跃地参与到科学活动中去,让“公民科学”取代“民科”。

  外行将科学当成业余爱好,进而开展研究,这是“民科”的第一类人群。“爱好科学,本来就像一个人爱好乐器、书法等一样,可当作个人生活的调剂。”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王大明告诉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。

  同时,本来从事某一领域的研究者也可凭借爱好进入另一专业领域,成为另一个专业的“业余爱好者”。这被视为一类相对“靠谱”的科学爱好者,常常使科学观点多样化,形成百家争鸣的良好局面。

  专家们认为,只要在科学研究的范式内,证据充足、论证合理,任何人都可以对某一个科学问题发表意见,无论他是否这一领域的专家。纯粹的外行人和其他领域的研究者,这两类“业余者”应当得到鼓励。

  不过,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一批“另类”的民间科学爱好者开始涌现,他们既不把自己当作外行人,也并非其他领域的研究者身份。他们当中,最普遍的莫过于想一举推翻相对论这样的经典科学理论,或者声称自己发明了“永动机”、证明了“哥德巴赫猜想”。

  “绝大多数的科学爱好者并没有走上真正的科学之路。”王大明表示。在他看来,这群人通常没有科学基础,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,对推翻科学经典理论有一种强烈的非理性情绪,偏执而狂妄,“个人生活却往往非常潦倒”。

  “民科”这个原本中性的词语,逐渐开始变成对这样一类人的称呼没有受过系统科学训练,并不具有科学思想、方法,违背理性科学精神,却打着科学旗号的偏执者。他们并不是民间创新的代表,他们的行为也不应当受到鼓励。

  “他们坚持的并不是科学。”中科院高能所研究员张双南认为,很多“民科”的坚持,不仅对科学无益,还会将“民科”本人搞得众叛亲离、生活艰难。

  王大明则指出,科学研究固然不鼓励迷信权威,但挑战权威则需要更扎实的工作。“创新源自量力而行、脚踏实地地工作,而不是脱离实际、走火入魔。”

  与“民科”接触过的人都可以感觉到,“民科”大多有一种“堂吉诃德式”的挑战精神,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可以“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科学之林”。大多数“民科”并不想将自己的研究建立在以往研究成果或科学范式的基础上。

  王大明曾在办公的地方接待过一个自称发现了“绝对论”的人。“跟他多聊了几句后,他竟然觉得我成了他的知己,每天都来找我,带着一种强迫的语气要我接受他推翻了相对论。”

  最近,张双南认识了一位30多岁的女士,说感受到了暗物质、暗能量,放弃工作每天写“报告”。经过张双南的几次劝说后,她的“症状”减轻了,但时不时还是会发邮件说自己又感受到了暗能量。

  “年纪轻的,有可能劝回来,但很多年纪大的,就劝不回来了,他们根深蒂固地觉得自身将为中国拿下至少一个诺贝尔奖。”张双南说,“其实,这是一种科学妄想症,属于心理疾病。”

  “他们会说,很多人都是自学成才,而且很多研究也是由民科做出来的,比如说陈景润。但问题是,民科并不学习,他们哪怕是去大学听听课也行啊,而且,陈景润是正规的科学家,怎么能被理解为民科呢?”对于“民科”的说法,张双南颇感费解。

  “现在社会文化氛围为“民科”提供了生存的土壤。有人说,我也明白他们做不了什么科学,但毕竟追求科学的理想和精神需要鼓励。”张双南认为,媒体和公众的宽容和支持,为“民科”创造了“卖点”,也让“民科”自己更加无法看清现实。

  在张双南看来,大多数民众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支持什么。“社会并不理解什么是科学,不知道科学到底是在做什么,以至于认为民科坚持的那些就是科学。”张双南说。

  在这样的社会土壤中,“民科”日渐发展壮大。“民科自己也会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高,即便是家人不支持,他们也要坚持做下去。”张双南说。

  “他们有的挺可怜的,把财产都放进去了,家庭也出了大的问题。有时候我想我不理他们就可以了,但如果不对他们的行为加以引导,对他们自己、对他们的家庭都会造成很大伤害。”张双南说。

  张双南认为,社会应该明确地向“民科”说“不”,切断“民科”发展的土壤,尊重科学研究及其发展规律。

  尽管“民科”不应鼓励,但鼓励人们对科学感兴趣却是提高公众科学素养的关键。

  事实上,正如业余围棋选手达到一定水平后便能“转正”,业余科学爱好者也有一定的可能成为真正的科学家。例如,华罗庚的数学之路始于金坛中学的庶务员,爱因斯坦则在专利局的岗位上完成了量子论,一直在包头九中担任物理老师的陆家羲成功解决了组合数学中的“寇克满女生问题”。

  在专家们看来,这些案例之所以成功,是因为他们在遵循科研规律的基础上,积极地切身参与。

  哈佛大学研究员、科学网博主邵鹏介绍,公民科学是指由学界之外的非专业人士进行或部分参与的科学活动,“通俗地说,就是公众参与的科学”。

  历史上“公民科学”与“民间科学”有不小渊源。“从文艺复兴到19世纪,在现代科学共同体职业科学家群体出现之前,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可以被称为民间科学家。”邵鹏告诉《中国科学报》记者。

  随着学科分工越来越细,研究工作专业性也慢慢变得强,未经训练的普通人难以胜任科学研究工作,便出现了专门从事研究工作的职业科学家群体,公民科学与民间科学分道扬镳。

  如今的公民科学,更多是由职业科学家对研究项目进行设计和监督的研究活动,普通公众多是在其中从事数据采集和数据处理等工作。邵鹏介绍,例如,美国变星观测者协会等科学团体鼓励民众观测天文现象,分享观测数据,用于教育或为专业科学家的研究提供材料。

  在邵鹏看来,公民科学的发展,不仅有利于普及科学知识、提升全民科学素养,借助“群众的力量”还能轻松实现由少量职业科学家及政府决策机构难以完成的任务。而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普及,则为公民科学的多样化发展提供了可能。

  “民众爱好科学、探索科学、参与科学值得鼓励,但在今天,严肃的科学研究已经是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,还是要经过专门的训练,掌握所需的技能。这和其他职业是一样的道理。”邵鹏强调,普通大众参与科学研究也要尊重学术研究工作自身的规律。